哈巴雪山(5396m),位在云南省中甸縣,與著名景點”玉龍雪山”隔著金沙江遙遙相望。而那傳說中猛虎一躍過江的”虎跳峽”,正是在這兩雪山凝視之間。

這一天我們約在迪慶集合,這在海拔三千二的小小城鎮又被稱為”香格里拉”。實際上”香格里拉”這一詞原是一個虛構的地名,因”消失的地平線”一書而起,代表的是一個東方神秘氣息烏托邦。

2001年,云南中甸在眾多地區競爭之下,冠上此名。但從此”香格里拉”也失去了讓人感到浪漫與飄渺的遐想空間。
選擇在此集合,其實是有一點小心機的理由完全在海拔4100米之上,是需要考慮海拔適應的高度。而關于高海拔的適應:在較高海拔的地方活動后,再回到較低海拔的地方休息”爬高睡低”。會比在同一個海拔久待來的有效率。
因此在海拔接近三千二的香格里拉集合后,當天住宿下降到海拔兩千六百米的哈巴村,在這看似平常的交通日中,已偷偷帶入海拔適應的過程。
其實我早就前一天就抵達,一個人在古城里晃悠,沒有同伴也沒有時間壓力,去綁了個長久以來一直想嘗試的”方便登山”發型。雖然又冷又孤單,因為綁頭發綁太晚,走路回旅館的路上邊走邊冷到發抖,但終于有機會換這樣的發型登山~讓我心情還是很好!

光以次數來說,我到香格里拉應該也算多吧~加上這一趟,共來了云南七次,若單純說”經過”,也經過香格里拉七次了,但若以獨立行程計算是第五次到這里。只可惜每次停留時間不長,都只有去過附近比較短時間的行程,而最著名的普達措國家公園,則是一直沒機會見識。
另一位教練小蘇與所有隊員抵達,我們在古城附近做最后的采購補給,吃過午飯后,好友老羅來接我們搭車前往哈巴村。
途中經過白地村,這里最著名的景點是白水臺。因泉水含極高的碳酸氫鈣,長年累月以來隨著水流而碳酸鹽沉淀在臺地上,好似層層梯田,雪白如碧、水澈若藍,也被稱為“仙人遺田”,面積約3平方公里,是中國最大的華泉臺地。

今日的行程主要是采購與交通,隊員們有足夠的時間觀光一下,拍好拍滿。再帶著滿足的心情前往哈巴村。
車子一彎進熟悉的平房,原本空曠的水泥空地多了一扇氣派的大門,上頭還貼著囍字。原來是老羅的大兒子-小羅,一個月前剛迎娶了媳婦,院子里還飄有婚禮時布置的紅色剪紙,喜氣洋洋。


晚餐還是老樣子,大嫂拼命端菜進來,已經多到十樣菜了還頻頻問我們夠不夠吃。有一種”媽媽覺得你餓”的溫暖。
飯后歇息了一會兒,但今天正式開始課程呢,雖然在行前就已經說明過各種技術裝備,以及在挑選或購買上的注意事項。

除了一雙租來的冰爪因為所有齒都太鈍,被我們替換掉。其他戶外登山裝備問題反而都不是出在技術器材之上。
三季用的帳篷少了雪裙,雖然說大本營不一定降雪,但是這就跟不一定下雨也必須帶雨衣是一樣的概念,裝備的準備需要考慮到當地環境可能的變化。
羽絨等級650蓬、填充只有五百多克的睡袋,雖然說長度較短,但是舒適溫度寫-5度,還是讓我懷疑真的能達到嗎?
建議山友們在挑選睡袋的時候,還是注意各個睡袋數值,并在實際使用下真實的感覺,去推斷自己適合的睡袋等級。畢竟睡袋上標示的溫度無法針對每一個個體感受,只能當個參考。
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小問題,出在鞋子。行前有建議,雖然我們沒有要攀冰,并不需要使用到攀冰必備的硬底靴,但也需要使用底比較硬的登山鞋。而一般初學者喜歡選擇的,柔軟,包覆性好,輕巧的戶外鞋,大多因為底太軟,不太適合搭配冰爪使用。

(我自己的戶外裝備整理照片)

爬山,總是有那么些休閑的心態,又是即將前往隊員們從未到達的海拔,于是所有的重裝上馬,咱們一行人都揹起輕裝備包,輕松愜意的前往大本營。
一般來參加雪山攀登的隊員,體能都不會太差。這一次也不例外。若扣除吃飯時間,海拔1400m上升的路程,五小時就抵達大本營了。

(午餐時間~)
出發這一天,竟然是我們行程中天氣最好的一天,是個完美天氣的登頂日。但可惜咱緣分不足,最好的天氣才只是旅途的開始,而隔天就會開始起風…雖說前幾天才下過大雪,但是大本營已融到看不見殘雪,只剩下一旁依然結冰的湖泊提醒著冬意。

(大本營前100米)
我們把帳篷搭好,提醒其他隊友外帳拉撐。有人不愿意拉,因為”在他的經驗里”這樣就足夠了。并非危害生命安全的事情,也就不強制要求,還是只能等親自體驗。
后來這位隊友的帳篷一直反潮,而其他所有人的帳篷,都依舊干爽,就連我的帳篷為了躲避風沙,關閉起所有的透氣窗,也可以干爽一整晚。我們在茶余飯后,檢討起這件事情。而最后強風吹得他的帳篷快被毀壞了,他才半夜起來乖乖把外帳拉好。

前晚一夜狂風,縱使我們的帳篷內外帳都用營釘深深扎牢,晚間還是會感到帳篷快被吹翻的錯覺。早上望向哈巴方向,雪白山頭上頂著的是萬里藍天,艷陽高掛,稀疏的云卻飛快的移動。
早餐結束后,我們繞向哈巴西北向的山坡進行訓練。最基礎了當然是不穿冰爪與穿上冰爪后的雪地步伐,在松雪上不用冰爪,大家都很隨意,一到了冰上就戰戰兢兢。

一整面光滑的冰波,就連穿上冰爪后,大家都小心翼翼。軟硬底的鞋子,這時候就出現明顯差異。先不論健行冰爪或是攻擊型冰爪,底比較硬的鞋子比較容易踢冰,踩在冰面上也可以全爪著地,但底太軟的鞋子,為了綁緊冰爪,會讓冰爪有一個弧度,不但無法讓全爪接觸冰面,踢冰時也容易脫出。
“碰”!因為冰爪被踢的倒縮進去,學員滑倒在冰坡上,幸好這個坡不是太陡,我輕輕頂住就停下來了。但是要站起來卻不容易,因為一翻身,身體就會繼續下滑。
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可以教大家如何在冰上從新站立起來,但也同時提醒,冰與雪不同,一但在陡峭的冰坡上滑墜,絕對不是那么容易停下來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再練習學習使用上升器在固定繩索上前進合轉換垂降,以及不用下降器的繩索下坡。隨著時間,云漸漸上升,天氣漸涼,也到了該回程的時間。

回到營地后,還能先小盹一會兒,才到開飯時間。一位隊員突然關心起今日登頂的隊伍:你覺得他們成功登頂了嗎?
怎么可能!我回想今早山頂那令人心驚的風速,理所當然地回道。
這么好的天氣,也無法登頂?這句話讓我愣了一下,以我和小蘇的經驗,會直覺地認為今天的天氣之于登頂行程,光是風速這件事,就該列為非常差的天氣。

在高海拔的攀登里,下不下雪不代表天氣一定差(這種海拔不會下雨了),但是風速如果太大,絕對算是很差的天氣。風速大是最危險的事情,危險大過于單純大雪,當然如果風大雪也大,那就不用說了…這樣的風速,他們最多抵達四千九的海拔。
后來得知,他們在海拔大約四千七的地方下撤。
今日是我們行程中,風速最大值,而后幾天逐漸減弱。但陣風還是會把沙塵從各種縫隙中吹入帳篷,不得已只好把所有紗窗都拉上避沙,幸好因為環境干燥,帳篷仍無一絲返潮。

風一日比一日緩,云確一天比一天厚,幸好還有半邊的藍天。早上我們花了些時間特訓確保動作,和最基礎的繩子收理,畢竟在教技術的時候,常常忽略了最基本的練習。

接著我們前往比昨日更遠也更陡峭的山坡,這一次要體驗的是硬雪和滑落制動。
在硬雪上的行徑,更考驗雪的步伐,冰鎬變成大家緊握著的依靠。如果不小心滑落…..那剛好就是練習滑落制動的機會呢!
這面硬雪坡真是太完美的訓練場地了,看著雪白的畫布被冰鎬一橫一畫刻上隊員劃落制動的痕跡,那每一筆都是隊員驚恐拼命求停的痕跡,這作品應該命名為”求生”。事實上如果沒制動住,也不過是劃到坡度漸緩的溪溝上停下來罷了,但下滑的速度感,還是讓人腎上腺素暴增。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個人與繩隊的行徑和滑落制動都練習完畢,時間也差不多回程。我們回到燒著火、溫暖卻煙霧彌漫的廚房,回顧繩結的用處與再次復習。我們也邊商討著隔天的計劃,因為氣象看起來,風速雖減,但從隔日早上開始,將會有八公分的驚人雪量。

睡前,尚還沒有即將降雪的感覺。時間一過午夜,跨到了17號。凌晨一點開始聽到帳篷被雪撞擊的聲音,聲音大到把我微微吵醒,這預報也太準了吧,我翻個身埋頭繼續睡。
凌晨三點,被鬧鐘叫醒,還是賴了一陣子才不甘愿的爬起來,世界一片寧靜。我們完全被雪蓋住了…。
我把羽絨褲穿雪褲里,最內層還有一件抓絨內搭褲。羽絨衣和抓絨包在gore-tex防風外套里,硬是把自己裹了許多層才鉆出帳篷。其實降雪時天氣一般不會太冷,融雪時才冷。但我實在很怕天候不佳的情況下緩慢行徑,光是想到登頂的路上可能會有的堵車,和隨海拔增加的強風…還是先把自己包緊點比較心安。
努力的拍打帳篷把雪抖掉,我鉆出帳篷呼喚大家集合,我們必須在四點左右出發。因為人還在帳篷中,都會意識的拍打帳篷避免降雪太多壓垮,這時候都還見得到各個帳篷屹立在雪中。

除了一位隊員身體不適,繼續賴床之外,其余隊員匆匆早飯后,就頂著雪朝哈巴前進。才過個轉彎,我們就遇到的同樣今天登頂的大隊人馬,人數少說一打。果不其然,從一開始就堵車,積雪又不方便繞路超車,我心里暗自慶幸穿的夠保暖。
塞了一陣子,前面隊伍一直走走停停,我們終于找到機會超車。但是超車也代表著需要開路,我們的當地向導稍微走偏了一點,大家半身陷入雪與杜鵑叢里,轉回正路不過三、四米的距離,我聽見隊員們氣喘吁吁的聲音。

一段Z字行上坡后,我們到了哈巴途中緩坡大巖壁的地方。這面石壁在沒雪的時候,廣闊平緩,根本不會有塞車問題。但是現在光滑的石壁上鋪滿了雪…可以想見有多滑溜了。可能有人會問,為什么不穿冰爪呢?很多人都當冰爪在冰雪地中是萬能的,但現在這困境偏偏全是松雪不是冰,而尚不夠厚的松雪覆蓋之下就是光滑石壁,事實是當穿冰爪採上巖石,也不過只能在巖石面刮出一條條傷痕罷了,并且伴隨令人想到就顫抖的聲音,傷巖壁也傷冰爪,還是作罷的好。
因為大家行徑速度緩慢,睡意涌上,我開始唱歌提振精神。老實說這樣的速度無法讓我身體熱起來,幸好穿的多還不會太冷,這樣的行徑速率是不能登頂的,已如次之慢,我卻依然感受到有幾個隊員的速度開始下降。我不認為這是他們體能上的問題,我觀察他們走路的步伐,因為對雪的掌握還不夠熟悉,每一步伐中,緊張、滑倒、穩定重心,其實一丁一點都在消耗體能。再加上海拔開始超越他們人生中的最高點,喘一點總是難免。
「腳趾很痛是正常嗎?」有人問
「正常,但是你必須一直動腳趾和手指,隨時隨地、每一步,都不停用力的動。」我告訴他。

雖然這種天氣不可能登頂,再這樣風速不大的安全狀況下,我仍然希望他們多做嘗試,理想的目標,是抵達海拔4900m左右。可惜在海拔4550,就有隊員提出撤退,因為天氣太寒冷。當然隊員的自身感受是最重要的,再三確定撤退意愿后,小蘇帶剩下的隊員繼續前進,而我們撤退。剛剛才走過的路,不過一個轉身,怎么感覺這雪又厚了許多…
上山的路走了好久,感覺好漫長,下山確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我回到營地一驚,留在營地的那一位隊員帳篷被雪壓得扁扁的,我趕緊過去喊人,心想他該不會還在帳篷里睡昏了吧。幸好他早就離開帳篷去廚房,而帳篷被壓扁就僅僅是他離開這兩個小時間發生的事情,多可怕的雪量阿。
我回到我的帳篷,確覺得旁邊少像少了些什么。原來是另一個隊員的”帳篷之王”已經被埋到不見了,只看見明顯被壓斷的營柱立起…我們也不過才離開營地四個半小時左右,離開前每頂帳棚都是拍過雪、整理過的。怎么才幾個小時,就全部被掩埋,我自己的帳篷也就像個小雪包,完全看不到顏色。如果有相機擺著縮時攝影,那一定是很有趣的畫面。

(只剩下一點的帳篷之王)

(跟我同款帳篷的帳篷)
這一場大雪下到海拔僅有2600m的哈巴村,掩埋住所有路徑,連回程下山的路都不好找。只有在馬隊經過后,路徑才被開出。

(下山路程~可以看見雪甚至降到山下村莊)

("雪"過天晴的彩虹)
回到哈巴村,窩在暖爐旁,這里的溫暖讓人遺忘山上的嚴寒,果然每一場登山,下山后都總像夢一場。我很感謝老天給我們適度的體驗,太過平靜的天氣,達不到真正的訓練效果。同一座山,卻難同時再有那一次的人、天候與場景,永遠都無法重來同樣的回憶,卻也每一次都會有新的故事。
期待明年,會有什么樣的體驗呢?

(被邀請去村莊里面納西族的傳統婚宴)

(麗江老街一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