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珠峰的“沖頂天氣窗口”周期短且致命。截止5月29日天氣窗口最后一次關閉時,已有12人死亡,2019年借此成為有史上珠峰最致命的年份之一。
當幸存的登山者和他們的隊伍收拾行裝,打道回府,他們在喜馬拉雅登山歷史上留下了另一個悲慘的篇章,即在高山墓地中留下了更多的尸體。
自從埃德蒙·希拉里(Edmund Hillary)和夏爾巴人丹增·諾蓋(Tenzing Norgay)于1953年首登珠峰以來,一群登山者和探險愛好者受到啟發,追隨他們前往尼泊爾和西藏邊境的8,850米高峰。

1953年埃德蒙·希拉里爵士和丹增·諾蓋在珠穆朗瑪峰上。(由Alfred Gregory提供)
更受歡迎的珠峰南坳的攀登路線始于位于尼泊爾側的大本營,與峰頂的海拔落差為3,540米。南坡大本營位于海拔5,400米處的昆布冰川腳下。

這里的空氣含氧量僅為海平面的52%。每當攀登季,該地區被改造成一個壯闊的帳篷基地,登山者可以適應稀薄的空氣,在此等待天氣窗口。

2019年5月的珠峰南坡大本營。黃點部分均為帳篷。 圖源:Facebook / Lakpa Norbu Sherpa
從大本營出發,登山者和各自的登山向導沿著被稱為昆布冰川的區域前行。這是較低斜坡最危險的一段。

冰裂縫,高聳冰塔林倒塌導致的冰崩以及雪崩只是部分潛在的致命危險。
根據具體情況和登山者海拔適應的狀況,在昆布冰川區域前進2.6公里可能需要3-8個小時。

一號營地也被稱為沉默谷,海拔6,000米,這里的空氣含氧量降至50%以下。
在這片區域中將面臨的最大危險是存在許多冰裂縫。登山者必須使用梯子和固定繩索穿過廣闊的冰原。
營地周圍積雪覆蓋的地形增強了太陽輻射,使得白天的氣溫可高達35攝氏度。

二號營地位于洛子壁(Lhotse Face)下方的2.8公里處,高大的冰壁前。這里海拔6,400米,通常是登山者吃最后一頓熱飯的地方。
在這個區域可以看到不少早年探險隊返回大本營之前丟棄的裝備。

3號營地位于洛子壁之上,海拔約7,200米,有這片平坦的扎營地非常難得。
沿著洛子壁前進2.6公里,可能需要4-8個小時。
在這個海拔,空氣含氧量下降到平均海平面的40%左右,對許多人來說,這是最后一次自主呼吸的機會。

4號營地是沖頂前的最后的休息點,距離海拔8,000米僅幾米遠。
從這開始,登山者必須在漫長的一天中保存能量,并等待合適的時機進行沖頂。
在海拔近8000米的高度,空氣如此之薄,天氣變幻無常,登山者的生存時間非常有限。
這里,被稱為死亡地帶。

正是從這里開始,人們拍攝到今年著名的、蜿蜒曲折的沖頂長隊,登山者最終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洶涌浪潮般涌向頂峰。

登山者排隊等候登頂珠穆朗瑪峰。圖源:Nirmal Purja
圖中一個的裸露巖尖被稱為希拉里臺階,距離山頂約60米,這曾是歷史上登上頂峰前最后一個主要障礙。
2015年的地震摧塌了巨石,登頂難度由此降低。

珠峰頂峰海拔8,850米,事實上這也是世界之巔。
登山者通常停留時間不超過30分鐘,借此時間調整呼吸,拍攝登頂照片并為接下來長線并危險的下撤做好準備。

圖源:來自新西蘭的Lydia Bradey拍攝于5月22日的珠峰登頂照。By Mike Roberts
谷歌地球:地球數據
在2019年春季登山季遇難的12名珠峰登山者中,除了兩人在北坡以外,其他均在南坡。12人中有兩人失蹤,被推定死亡。除去一名尼籍,其他所有遇難者均為外國登山者。(小編注:5月24日在珠峰南坡,一名尼籍國際高山向導Dhruba Bista在珠峰3號營地附近不幸死亡)
人們通常認為,沖頂的過程是登上世界之巔探險活動中最危險的階段。然而,對于外國人來說,下撤才是最危險的因素。
半數外國人死于(51%)登頂成功后的下撤過程中,用盡全力沖頂成功后更容易跌倒,大意或失誤。
有些人的身體被高反或其他疾病拖垮,登頂之夢為之毀于一旦。

這些數據來自喜馬拉雅數據庫(Himalayan Database,以下簡稱HDB),該數據庫涵蓋自1905年以來的每次登山遠征,尼泊爾喜馬拉雅山脈的450多座山峰,以及包括珠峰在內的界峰兩側的探險活動。最新數據來自2018年。
HDB指出外國登山者和夏爾巴人死亡的地點,原因和方式存在顯著差異,這提醒人們,這兩個群體雖然攀登路線相同,但面臨危險則不同。
這要歸因于夏爾巴人的重要工作,他們向前推進,探路,運輸大量裝備,安置冰梯,搭建路繩及其他安全機制,然后才會回去協助他們的登山客戶。
夏爾巴人也更容易受到風險的影響,因為許多人都會多次往返山上。以一次珠峰登山活動為例,每名夏爾巴平均攀登3.5次,而外國登山者平均1.5次。
今年5月21日,卡米·瑞塔·夏爾巴(Kami Rita Sherpa)在珠峰創下第24次的登頂紀錄。而他第23次成功登頂珠峰僅在一周前。

所有這些意味著外國人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下撤中最大風險,例如雪崩。另一方面,他們不能完全屏蔽掉珠峰稀薄的空氣或身體極度的疲憊。
這些模式在數據中清晰地顯示出來。在路線準備期間,將近三分之二的夏爾巴人死亡(63%)。夏爾巴人比外國人死于外在危險的可能性高出近4.5倍,風險如雪崩,冰塔倒塌和冰裂縫。
他們死于滑墜的可能性只有一半--這往往是外國人死亡的最常見原因--或因身體不適,如極度疲憊,急性高山病或其他疾病。

對于外國人,最致命高度接近峰頂,超過56%的外國人死于海拔8,000米及以上,77%在7,000米及或以上。
而對于夏爾巴人來說,最致命的海拔高度在5,300至5,800米之間,其中包括通過昆布冰川到1號營地的艱苦跋涉中。自1921年以來,近一半的夏爾巴人死亡都在這個區域內。
另外20%發生在6,400至6,900米之間,在2號營地到3號營地之間,登山者必須攀登洛子前的那面大冰壁。

盡管圍繞珠穆朗瑪峰年度死亡人數進行了全面宣傳,但對于登山者而言最危險的山峰并非珠峰。
珠穆朗瑪峰的死亡率為1.15% - 遠低于鄰近喜馬拉雅巨峰如安娜普爾納I峰(Annapurna I),死亡率為3.9%,或道拉吉里I峰(Dhaulagiri I),死亡率為2.99%。
自1921年開始記錄以來,包括今年確認的死亡人數,共計187名外國人和120名夏爾巴人命喪珠峰。
今年春季登山季共計12人死亡,2019年成為有史以來第四個最致命的年份,如果以死亡人數衡量的話,也是外國登山者的第二高死亡人數。
然而,從長遠來看,死亡率--考慮到登山者的數量不斷增加--其實一直在下降。通過這一措施,2019年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安全的年份之一。
但是,面對越來越多的登山者,下降趨勢能夠持續與否還有待觀察。

2019珠峰堵車現場。圖源:Nirmal Purja
過度擁擠以及缺乏經驗一直被指責為是導致今年珠峰死亡人數的元兇,登頂途中的“交通擁堵”迫使登山者排隊等候,寶貴的氧氣因此逐漸減少。
許多登山公司和珠峰觀察員都對接受挑戰的新手登山者的數量表示擔憂,稱許多人既沒有技能也沒有經驗來應對這種局面。
在某些方面,珠峰登山公司已經成為他們自己成功的犧牲品。穩定的安全記錄和飆升的登頂率極大地提升了珠峰的吸引力,特別是對于將珠峰列為愿望清單之一的人群。

在1921至2018年期間,20,609次登山中超過一半未能登頂。
但是,整個1990年代和21世紀初期的成功率大大提高,從1980年代的不到10%飆升到1990年代的25%以及2000年代的47%。
在2018年,創紀錄的78%的攀登者登頂成功。

美國登山家梅麗莎·阿諾登頂珠穆朗瑪峰六次。美國廣播公司新聞:西沃恩·赫努內
美國探險家梅麗莎·阿諾登頂珠穆朗瑪6次,現在每個登山季都會帶領客戶登山。
她看到一些肆無忌憚的探險公司進入市場,為那些有錢但經驗不足的登山者提供服務。
她告訴美國廣播公司新聞:“總是有人會有機會利用市場上的一個漏洞。”“有時這些組織者僅出現一個登山季,然后就銷聲匿跡了。”

在人類首次嘗試首次攀登珠峰以來的98年里,大約有12500人嘗試過同樣的壯舉——并且多次。
隨著外國人數量的增加,夏爾巴人的數量也在增加,從而加劇了過度擁擠的問題。
夏爾巴人現在接近每兩名登山者中就有一人,而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這一比例約為十分之一。
安全是一個驅動因素——尼泊爾政府現在要求所有客戶都必須有向導陪同他們參加登山活動。
過度舒適則是另一個原因,營地變得更加奢華,以滿足經驗不足的客戶的期望,這些客戶有時更愿意硬撐下去,尤其是在支付高達每人10萬美元的高額登山款的時候。

但是數據揭示了世界最高峰“堵車”背后的另一個因素:縮短的沖頂天氣窗口。
珠峰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受到與夏季強對流噴射氣流和冬季大雪相關的勁風沖擊。
但是在5月的一段短暫時間內(9月份同樣),強對流噴射氣流向北移動。風速可達185公里/小時,降至40公里/小時以下,冬季平均溫度達到-36攝氏度至可承受的-25度。

在20世紀80至90年代,適合沖頂的天氣窗口更長,超過70%的天氣窗口日期分布在5月(5月5日至29日)并且超過三周。
相比之下,自2000年以來,90%的適合沖頂的天氣窗口日期集中在5月15至27日的13天里。
不僅如此,登山者數量的增加加上登頂率的飆升意味著自2000年以來,珠峰登頂者大約是20世紀80年至90年代的人數的七倍之多。
根據HDB數據,在過去的20年中,約有7,200名登山者達到了珠峰頂峰,而前20年中只有1000余人。

圖源:加拿大電影制作人Elia Saikaly于5月26日登頂珠峰。By Elia Saikaly
加拿大探險電影制片人Elia Saikaly現已三攀珠峰。
他說,5月26日緩慢的登頂之路演繹了他不曾經歷過的任何事情----包括災難性的2015年春季登山季,地震引發的雪崩造成11名夏爾巴人和3名外國人死亡。
“我們必須經過數量如此之多的尸體。在前往4號營地的途中,兩名已故的登山者橫在路邊等待被運走,“他告訴ABC新聞。
“在20分鐘內,我們通過了另一具倒下的無生命體征的尸體。繼續前進的三個小時,第五具尸體。就在希拉里臺階下方,是第六個。
“你必須問自己,出了什么問題?
“每個前往頂峰的人都必須跨過那些人。這是毀滅性的。"
關于這個故事的注釋:
“外國人”被用來描述登山公司的客戶。也包括來自喜馬拉雅地區的少數客戶。
“夏爾巴人”被用來形容被雇用來作為登山客戶的協作。也包括少數被雇傭,而民族并不是夏爾巴的登山協作。
HDB記錄涵蓋登山協作參與重大事件的信息,如登頂成功,死亡,事故或救援。除了參與探險活動,排除掉未參與重大事件的登山協作人員,可能會影響上升人數和登山協作與登山客戶的比例。然而,HDB向ABC新聞證實,文中描述的趨勢是準確的。
2019年珠穆朗瑪峰死亡數據由美國廣播公司新聞編輯,并在相關時添加到HDB中。
2019年的數據包括Chris Daly,4月于從大本營下撤過程中去世。

